3)井彦_白日提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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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证据也没有,又能说明什么呢?”

  他俯下身去,摩挲着手里的黑子看着那胶着的棋局,懒懒道:“如井大人所说这个案子除了证人之外,其他的关键证据竟然全是伪造,而这个证人又左右摇摆,今天一套说辞明日又换一套说辞。说到底孙常徳不过是这盘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,真正下棋的人不是我们,可我们亦身处棋局之中。这案子刑部已经审完盖棺定论,偏偏到大理寺复核时证人翻了供,还不是因为刑部是杜相门下,裴国公一定要他脱离了杜相势力范围再起风雨。如今案子、证人、证物都塞在你手里,他们各自希望你能拿着他们准备好的伪证和证人去攻击另一边,没有人在意真相,他们只在意结果。”

  “不,我在意真相。”

  “井大人在意真相,那么您觉得马政贪腐案是确有其事,还是诬陷?”

  井彦摇摇头,冷静道:“证据不足,不能下定论。”

  段胥重复道:“证据不足?此事便这么过去了么?大梁无天然草场,所建马场均需占据百姓耕地,畜养一马之地就能养活二十五人,三千匹马就是七万五千人。若贪腐为真,这七万五千人的生计就这样被中饱私囊。而我在前线战马匮乏骑兵不成建制,只能出奇兵攻击无法正面迎战,每胜都艰难至极,如此如何保家卫国?”

  井彦镇定地看着他,深邃锐利的眼眸直直地望向段胥的眼底,案上的香球中升腾着袅袅香雾,从他们二人之间朦胧地漫过去,井彦慢慢地说道:“你说的这些,我都知道,我比你更清楚。”

  “我今日叫你来便是要告诉你,若以伪证为真,今日你可以造,明日他可以造,真相何以立足?段将军还年轻,要知道虚假不能得到真相,非正义的手段更不能实现正义。我坐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,我所信的就只有实证二字。”

  段胥眸光微动,沉默不语。

  实证二字,谈何容易。这件事的痕迹被掩盖得一干二净,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账簿也被销毁。若要查只能从兵部尚书,太仆寺卿甚至于背后的秦焕达、裴国公入手,不仅暴露自己且每一步也必受阻挠。

  “井大人,真能查到实证么?”

  “我自会尽力去查,查不到也不能以伪证定案。”井彦落子,抬眼看向段胥说道:“段将军年纪轻轻在朝中行走,心思深沉不是坏事,然而不可执念太重,误入歧途。今日之事我会留在这书房之中,出门便再不谈起,段将军好自为之。”

  段胥低眸片刻,继而抬眼看着井彦,在棋盘上落子,说道:“多谢井大人提点。”

  这盘残局终是井彦赢了,段胥离开井府之时向井彦行礼,笑道:“久闻井大人长于棋艺,今日一见名不虚传。”

  井彦只是略一点头,道承让。

  段胥上马,勒着缰绳望向井彦,说道:“井大人,愿您治下,大梁永无冤狱。”

  这句话听着像是讽刺,但却出自真心。筹谋者铺就真假交织的路途,而司法者坚持真正的法度,各司其职并无过错。

  井彦永远要做最坚固的盾,他护的是大梁的法,而不是某个人未经证实的正义。

  段胥从井彦府中出来却并未回府,打马沿着胜心街一路向南,在一处杏黄色的墙边停下,飞檐下的铃铛欢快地随风轻响,许多百姓从大开的朱红色门间来来去去,神色恭敬又喜悦。

  这里是国师府的莲生阁。

  皇上为表体恤百姓与民同乐,与国师府相连修建了了莲生阁,每月初一、十五及佳节开放,平日里仅为皇家占卜祝福的国师坐镇莲生阁中,听众生祈愿,解百姓忧愁。

  所有百姓都可进阁祈愿,但只有国师选中的有缘人才可以向国师提问。据说国师的弟子会在有缘人家中放置信物或当面赠予有缘人,邀他们进阁解惑。

  执红莲伞者,便为有缘人。

  段胥从马边系的袋子里拿出南都街头相遇那天贺思慕给他的纸伞,鲜活的红莲跃然伞上。

  前几日早朝之时他遇见国师大人,国师大人轻描淡写地同他说了一句——有缘人,不来归还纸伞么?

  段胥掂了掂这把伞,轻轻一笑,踏入那朱红大门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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